1、 机耕道 日
正午的太阳,火辣辣的。
乡间,一条曲曲弯弯、凹凸不平的机耕道上,三十岁左右的邹汉峰,急匆匆地走着。他不时撩起衣襟,揩着脸上淌下的汗水。
邹汉峰的画外音:
“他妈的,这段时间运气霉得来喝水都卡喉咙!半个月前,老婆陈秀芹蛔虫钻胆,花去一千八百块钱,弄得屋头背了六百五十块钱的债。今天暑假结束,儿子邹浪开学,前天担几百斤谷子打了米,昨天去西江镇卖
,竟然收了两百块钱假钞!唉!房子漏偏偏遇到绵绵雨!”
2、 闪回——邹汉峰家 日
邹汉峰家。
邹汉峰在安一副尿桶夹夹。
陈秀芹在灶房头忙着弄晌午饭。
这时,邹汉峰九岁的儿子邹浪背着书包走回来。
邹汉峰问儿子:
“浪儿,报了名啦”
邹浪没有搭腔。
邹汉峰抬头,见儿子哭兮流了。
邹汉峰:“浪儿,你咋个啦气嘟嘟的干啥呢报到名了吗”
邹浪一副哭腔,说:“没有!”
邹汉峰心头一紧:“钱揣掉啦”
邹浪:“没有!”
邹汉峰心头着急,大声武气地吼道:“那到底是咋的呢你说呀!”
邹浪“哇”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陈秀芹听见儿子的哭声,赶紧出来。她有气无力地冲丈夫说:
“汉峰,你吼这么大声干啥呀——浪儿,你快说,咋个没有报上名呢”
见妈出来,邹浪止住了哭泣。他抽抽嗒嗒地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3、 闪回——邹汉峰家 早晨
邹浪一身新衣新裤,他背着书包要去学校报名了。
陈秀芹叮嘱道:“浪儿,我跟你爸今天有事,你就各人去学校报名。钱要揣好,莫要掉了哦!”
邹浪:“妈,你放心,我不得揣掉!”
邹汉峰:“浪儿,路上你要走边点,注意汽车哦!不准去河头洗澡啊!”
邹浪:“爸,我晓得!”
邹浪说罢,撒腿就往外跑去。
4、 闪回——小学校 日
在一个教室里,学生们排着队。
邹浪在长长的队伍中间。
朱老师忙着收钱、开票。每个学生交给她的五十、一百块面值的钞票,她都逐一用验钞机验过。
轮到邹浪了。他把三张百元钞票递给朱老师。
朱老师把钞票投进验钞仓。这时,有一张钞票顺利过去,另外两张经过时,却“嘀嘀嘀”报起警来。朱老师又投进验钞仓,仍然不停报警。她警觉地把那两张钞票仔细看了看,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朱老师:“邹浪,你爸妈是不是骗子哦!拿两张假票子来就想蒙混过关嗦!”
说着,朱老师把那张真钞和那两张假票子一起扔给邹浪。
朱老师:“你回去,叫你爸妈拿真钞票来给你报名!”
班上同学全都围了过来。邹浪在同学们的注视下,觉得无地自容。他满脸羞愧,忍不住哭了起来。
5、闪回——邹汉峰家 日
邹汉峰:“我去找朱老师!骂我们是骗子,太过分了!”
陈秀芹:“算了,汉峰,身正不怕影子歪!我们又不是故意拿的假钞去!”
邹汉峰拿着三张钞票,左看右看,觉得都一样。陈秀芹也认不来钞票的真假。
这时,一个村民从邹汉峰院坝头经过。
邹汉峰:“二狗子,你过来一下!”
二狗子:“啥事阿峰。”
邹汉峰:“二狗子,你长期做菜生意,认票子的真假是内行,你给我看一下这三张钞票,是不是有两张假的!”
二狗子把三张钞票逐张瞟了一下,说:
“这一张是真票子,这两张是假的!”
陈秀芹一听,气得捶胸顿足地哭了起来:
“哎哟,天啦!咋运气这么霉啊!这可咋办啊浪儿的学费,拿啥子来交啊!你这个死人,收钱咋不看清楚来啊!”
邹汉峰一脸委屈的神情,说:
“我咋没看嘛!我是认不来啊!再说,你不是也认不来钞票是真是假么”
陈秀芹听了丈夫的话,情绪渐渐平息下来。
陈秀芹的画外音:
“是啊,昨天要是我担米去卖,也同样会被人家蒙骗的!这怪不得汉峰。要怪,只能怪那个用假钞骗人的家伙太可恶!”
邹浪懂事地劝慰伤心的父母,说:“爸,妈,你们不要着急,家里没钱,我就不读书了!”
陈秀芹说:“瓜娃儿!小孩不读书,二天有啥出息——汉峰,你赶快去找三妹借两百块钱,下午浪儿好去报名啊!”
邹汉峰:“好!”
邹汉峰抬腿就朝门外走去。
6、 机耕道 日
邹汉峰在烈日下的机耕道上疾走。
前面挨路有一长溜茂密的竹林。竹荫把机耕道路面遮了一大半。
竹林中,一只蝉子鸣叫得邹汉峰心情烦躁。
邹汉峰在竹荫下站了一会,又急匆匆地往前走。突然,他脚下踢到一个什么东西。他躬身捡了起来。原来,是一个用挂历纸折叠成的精致的钱包。
邹汉峰打开钱包一看,里面装着厚厚的一大摞百元钞票。
邹汉峰前后看看,机耕道上没有一个人影子。他把钱包揣进裤袋。
邹汉峰转身就往回走。
邹汉峰钻进路边的竹林,把钱包内那叠钞票拿出来,数了一遍。
邹汉峰的画外音:
“哦哟!天啦!整整三千六百块钱!拿回去,家里就松大劲了!浪儿的学费,秀芹生病欠下的一扒拉(一大堆)债,买猪儿,买化肥……啥都不愁了!真是老天睁眼,时来运转了!
哦,算了,不能要!失主掉这么一大笔钱,这阵不晓得有好着急哟!还是还给人家吧!对,就在这路边的阴凉下等一等,失主肯定会回来找遗失的钱包的!”
邹汉峰捡一块竹壳,垫在地上,坐了下来。这时,他忽然像想起什么来。
邹汉峰从衣兜头摸出那两张百元假钞,装进挂历纸钱包。又从挂历纸钱包头抽出两张真钞票来,揣进衣兜。
邹汉峰的画外音:
“不能这么做!把假钞换给失主,这多不好啊!把自己的损失,转嫁给别人,太不地道了!这种亏心事,决不能做!还是把这钱包堂堂正正,问心无愧地还给失主!”
邹汉峰这么想着,把那两张假钞从钱包头抽出来,摸出衣兜头的两张真钞装回钱包。
邹汉峰焦急地左右看着,机耕道上仍然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子。
许久,一个小伙子骑着自行车搭着一个姑娘过来了。两个年轻人像在热恋。他们有说有笑,亲亲热热摆着龙门阵,对路边的邹汉峰瞟都不瞟一眼,就骑着车过去了。
又过了许久。
终于,一个骑自行车的女人把脚踏蹬得飞快。她眨眼就来到了邹汉峰的面前。
邹汉峰:“朱老师!你这么早又去学校啦”
朱老师:“你是——”
邹汉峰:“我是邹浪的爸爸。”
朱老师:“哦!邹大哥,你好!”
邹汉峰:“朱老师,你病了吧咋个脸色寡白呢”
朱老师两眼闪烁着泪光,说:“我没……没病!——唉!今天运气太霉,刚才把上午收的学费全给弄丢了!”
泪水从朱老师眼眶头滑落出来。
邹汉峰:“朱老师,你掉了多少钱”
朱老师:“今天上午一共收了三千六百元!天啦!我全给弄丢了!这该咋个办啊!”
邹汉峰:“你用啥装的”
朱老师:“一张挂历纸折的钱包。”
邹汉峰:“朱老师,原来是你的啊!拿去吧。”
邹汉峰拿出钱包,递给朱老师。
朱老师喜出望外的脸。
邹汉峰:“我在这等了足足五十多分钟!没想到是朱老师你掉的!”
朱老师:“邹……邹大哥,我该咋个谢谢你啊!——哦,来,这三百块钱,你拿去买烟抽!”
邹汉峰:“朱老师,我咋能要你钱呢如果我贪图钱财,早就拿着钱包走了,没有人晓得!——朱老师,今天上午邹浪拿去交学费的两百元假钞票,我们实在不是故意的!都怪我昨天卖米收钱时,认不来钞票的真
假!给你添麻烦了!”
朱老师歉疚地说:“唉!今天上午,我错怪你们了啊!在这里,我向邹大哥你道歉了!”
邹汉峰:“不用!不用!你的心情,我理解!换上我也会发火的。——朱老师,你点一下钱,看够不够。”
朱老师:“不消!我未必还信不过你!”
邹汉峰:朱老师,那我就走了。”
邹汉峰迈开大步,急匆匆地往三姨妹家走去。
朱老师看着邹汉峰渐渐远去的背影。
朱老师的画外音:
“邹大哥是一个多么纯朴善良的人啊!唉!今天上午,我还不问青红皂白地骂他是骗子!这,真叫我心头愧疚得慌!他们被人用假钞骗了,心头一定是很难过的!我简直是在他们的伤口上撒盐巴啊!唉!今后处理
事,可不能再这么莽撞了!”
竹林头的那只蝉子仍在鸣唱。
朱老师觉得它的歌声格外悦耳、动听。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