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日,外,湖灞镇湖岸上
湖灞镇一平如镜的湖面,湖对岸环绕的全是山,挡住人的视线。
湖里的鱼与石子清晰可见。
几双手忙活着再湖岸边上挖一个小而深的坑,挖出的泥土被堆在坑旁,泥土潮湿。老鬼压抑的嗓音响起,能从嗓音听出来他七十多岁的年纪应该有的沙哑:"太岁爷爷,咱们风水都乱了,这帮后生动腾得太厉害,心眼儿都长疯了。"
一支炮仗被人一路举着递过来,几双手接过炮仗,立着埋在坑里,拨一旁堆着得土填进去,只把炮捻子连着炮头得三分之一露出来,一只手接来一个打火机,拨了两下试试,瞧见冒了火星才放心。老鬼的声音响:"都长野了,没人记得你也没人给你上香,全都惦着往外头跑。。。。。。"
湖岸上一个临时搭起来的土台子,林子站在上面,手里拿着扩音筒,举在嘴边,林子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一身土布衣服,精神健朗。林子对着话筒的声音盖过了老鬼的叨念:"喂喂喂。"确认话筒有音之后,接着说话:"我宣布,湖灞镇造桥工程,正式开始!"
埋在土里的炮仗一下子炸响,带起一地的泥土扬上天又落下来。
台下围观的镇子人众里,一队敲鼓的,奏乐的,开始热闹起来,声音不落。
老鬼在围观的人群最外面,七十多岁的年级,手里拄着一根拐杖,嘴里念念叨叨着朝远处走。
林子看了老鬼一眼,把手里的扩音筒交给旁边的青年二狗,自己跨步下台朝老鬼去。
林子追上老鬼,老鬼并不停慢步子,于是二人沿着湖并肩朝前走,离后面的土台子越来越远。
林子:"鬼叔,今儿可好好热闹一把了。"
老鬼:"不敢,您小子搞的阵势,我们这些土快埋到脖子的可沾不了你出息。"
林子:"鬼叔,等到桥修好了,我带你出去瞧瞧去,也见识见识,我跑出去这二十多年,啥都瞧着了,我就想啥时间能回来,让老的小的都去看看,别成日价只盯着个湖,没个长远。"
老鬼:"你要真长远了,就不会瞎歪你的脑子造桥,都是老天爷弄好的东西,还轮不上你林子。"
老鬼的拐往地上用力一戳,脚步停了,林子跟在后面的脚也停了。
老鬼手指着林子的鼻子,表情有几分狰狞,令人觉得寒意陡生。老鬼:"我那破箱子把你弄成个鬼了。"
林子面上升起来一丝喜色:"那箱子还在"
老鬼忿忿地把插在地上地拐杖抽出来,拄着拐往前面走,边走边说:"昨儿夜里没了,你要修桥怒了湖里地神,漫起来地水到我屋子里,全泡坏了。"
林子落下老鬼几步,林子:"可惜了那本《渡河入林》了。"
二人此时已经到了老鬼孤零零立在湖边地破房子门前。
老鬼的拐顶开破屋子地门。
老鬼进了门。
老鬼在门里转身面向门外地林子:"你迟早得吃你自己造地孽!"然后门碰地一下关了。
林子站在原地,右侧是时不时水拍一下岸地湖,身后远处是热闹的土台子。扩音器传来镇子一个年轻后生在土台子上的声音:"等桥盖好了,咱们跟林子叔一起造高楼!"林子闻言禁不住全身一个哆嗦,顺势猛地向后转头。
台子从林子的方向看过去,扩音筒前面已经换了个唱歌的妇女,对着扩音筒唱一支镇子里的民谣,声音响彻镇子。
声音一直响着,镇子的天空里空无一物,猛地一只鸟飞入视线,在视线里绕了个圈找不着路一样又匆忙的飞出了视线外。
2,日,内,林家内宅
491坐在桌子前的椅子上,面朝着打开的窗子,窗子外隐约可见湖岸边的土台子上唱歌的妇女,能听到那首民谣还在续唱,只是声音因传入林子家屋子而变小。491身穿家常衣服,头发凌乱地背对着我们斜靠在椅子背上坐着,491从背影看出来是一个中年地家庭妇女,让人觉得她是闲散而无聊地。
491坐起身子,按开左手边桌子上摆着地无线电台地开关,无线电台过了两秒才响起"嘀嗒"声,491听到声响,才从右手边拿起一个黑色地大耳机戴上,无线电台传送滋滋声盖过了传过来地妇女的歌声。
491的左手在无线电台上按动按键,每次按动都要间隔片刻才按动第二下,显得懒散无聊。
491戴着耳机低着头看无线电台按键的面无表情的样貌。
491的右手取来桌旁的一个厚重的有些年头的大重本。
491手里的本上写着"国家安全局无线电台报告备案"。491翻到没写完的这一页,在报表的格子里的最后一栏空白上提起笔,写了"无"字的第一笔。
491抬头朝热闹的窗外看了一眼。
从窗户外看远处湖边的土台子上还是那个拿着扩音筒的唱歌的妇女。
491在接着在本上写上"无情况"三个字,我们这才发现上面的相同的栏目里都是相同的字"无情况",一直到这一页最上端。
491把耳机取下来,扔在桌子上。传来二狗的声音:"林子婶。"
从窗外看去湖边土台子朝林家宅子的方向青年二狗走近来,二狗手里握着船桨。
491扬起一块蓝色的大方布一抖,大方布撑开来一扬,又落下去,盖在桌子上,桌子上的无线电台等物全被遮住了。
3,日,外,林家门口。
二狗在林子家门外,说:"婶,林子叔明儿要借我哥的船,叫我把桨子直接送家里来给你。"
491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下来,拉过旁边一盆待洗的菜忙活,边说:"行,二狗,放墙边上就行。"
二狗应一声"哎",把船桨特别仔细地立在墙边上,让人觉得他严肃庄重地甚至有些滑稽或者拖慢动作地嫌疑,而后二狗边傻笑边走过来,朝屋里伸长脖子张望。
491放下手里地东西,看着二狗。
二狗收回脖子,笑得尴尬了,问:"婶,莺子不在家"
491把面前洗菜地水泼在地上。
水差一点流到二狗站着地脚上,二狗地脚挪开两步躲开那条流水。
491端着空盆起身,朝屋里走,边说:"大早儿就出去了,肯定在后山上发愣呢。"
二狗表情有几分讪讪,声音低落得应了一声:"哎"。
4,夜,外,后山到林子家的路上
林子背着背上十几岁大小的小姑娘林莺,沿着路走着,由远及近地走来,声音与步子同样夜是由小至大地。
林莺:"爸爸,桥修好了能看到海吗"
林子:"当然能,顺着桥出去到山上,翻过山就是公路,坐上一辆汽车一直走,就能看见海了。"
林莺:"我没见过公路。"
林子:"在后山上看不到,必须得架了桥到湖对面的山,然后爬上山顶,才能看到。"
林莺:"爸爸,外面什么样子"
林子背着林莺停下来,林子地表情上是思考,而后林子抬抬胳膊,把林莺往上背了背,又向前走,我们只看到由近及远地背影,声音同样是由大至小地。
林子:"外面有跟山一样地楼房,有什么都懂地老师回答你所有地问题,还有海,还有。。。。。。"
林莺:"还有妈妈。"
林子笑着:"对,爸爸在外面还能遇见妈妈,把她带回来。。。。。。"
5,夜,外,湖边老鬼屋子门前。
夜晚地湖面更显得平静,湖仿佛突然一下子拍起一层浪在岸上,随后湖水卷着浪又退回去,湖面又一次平静。
老鬼的湖边的破屋子里,从窗户口露出亮着的灯,老鬼地影子在窗口里露出来,老鬼点起一炷香,香的烟隐隐能从影子里分辨出来,老鬼在叩头的影子,叩一下,他的影子在弯下身去之后就消失在窗户里,又抬起身出现在窗户里,再叩头,再消失,如此直至第三次,他叩下身后影子消失,始终没有出现,只有香的烟袅袅向上升地影子。
碰地一声响,老鬼地屋门应声打开,光从屋门口漏出来,光里是老鬼拄着拐站在门里地身影。
6,日,外,湖边
林子把船桨抛上船,解船绑在岸上的缆绳。
7,日,外,林家到后山的小路上
林莺向后山上跑的身影。
8,日,外,湖边
林子把船向湖里推。
9,日,外,后山的石头上
林莺跑上来,坐在石头上,向远处山下的湖上看。
湖面平静,林子的船划过,只划出来一条线,分开湖两边。
10,日,内,林家内宅
491把桌上盖着的一大块蓝色方布一下子扯掉。
11,日,外,湖边
二狗拎着另一只船桨跑到湖边。
林子的船已经走到了湖中心。
二狗仰着脖子看天的惊惧的表情。
湖对面山后涌来一大团的浓雾,一下子就盖满了湖面,湖已经完全看不见。
二狗身后站来了许多镇子里的人,与二狗是同样的表情,盯着被雾盖住的湖面。
老鬼拄着拐,从人群的最后向前面穿过来,他走过的地方,众人会主动让出一条道来给他,老鬼从开始走时说:"跟老天爷叫板!翅膀都长全了,以为自己能飞出去了,这就是报应!老天爷眼睛里都瞧着呢。"老鬼走到人群最前面,杯朝湖,面向众人转过身来。
老鬼的拐杖一下子戳进土里,一扬,扬起来一大片沙子,沙子落下来,老鬼边说:"老天爷给咱们地方住,给咱们吃的,这些都是他老人家的东西,是你们动的了的吗"
老鬼表情严肃,眼神郑重的从左到右逡巡了一遍人群。
12,日,外,后山石头上
林莺站着直盯着湖面看,表情凝重紧张。
后山上俯视着的湖面,湖面的雾在一点一点的向左右两边消散。
林莺站得笔直,极度紧张。
13,日,外,林家门口
昨日在土台子上唱歌的妇女,指着远处的湖给予看,491看了一眼湖,跟着妇女急匆匆地向前去。
491与妇女地两双脚急匆匆地走。
14,日,外,湖边
众人面向湖面站着,湖面上地雾散尽了,露出一片与从前相同地干净澄明地山与天空。众人发出一声抽气地齐呼地惊惧地声音:"噫!"
老鬼看着面前众人地神情,表情困惑,向后转身去面朝湖面站着。
从前的湖已经消失了,变成一片黄沙一样的平地,黄沙堆里躺着一片片闪着白光的死鱼。
491快跑近湖边时,猛地停了下来,不敢相信地盯着面前地湖发呆,之前领路地妇女早已向前跑出去了,只留下491一个人站着看远处地湖。
二狗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泣不成声地嚎啕:"船。。。。。。给我弄到哪儿了!还我船!"
老鬼面朝湖,扶着手里地拐跪下去,在二狗地声音里说:"您地后生干了太多缺德的事儿了,你忍无可忍了吧,叫他们自己看看,看看,想想自己到底错在哪儿了!"
人群里一个年级稍大的老太太稍顿了片刻夜跪了下来。
人群里一个扶着锄头的中年男人跪了下来。
人群里大多数都跪了下来。
人群里一个面上尽是惊惧的年轻姑娘跪了下来,扯了扯自己身边站着的被吓傻了的姑娘,那姑娘也跪了下来。
15,日,外,后山石头上
后山俯瞰湖岸边,所有人都面朝湖跪着只有二狗坐在原地呈痛哭状,491站在人群后头,一动不动。
林莺收起了紧张,跌坐在石头上,抬起头向上面看去。
林莺的头顶上时一树满是生机绿意盎然的树冠,隐约还能听到鸟鸣声。
16,日,外,湖边
老鬼转过头来看着远处站着没有跪下的491,表情严肃。
491把发散的视线集中到了老鬼身上,和老鬼视线相交。
491给了老鬼一个嗤之以鼻的表情,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转身就朝自己家的屋子跑回去。
老鬼用仍旧让人觉得寒气森森的表情看着491走远。
17,日,内,林家内宅
491开始满屋子翻箱倒柜的找东西,屋子里开始变的一片狼藉。
491从柜子最下端找到了一个本,表情惊喜,手里拿着本就跑到桌子旁。
491来不及坐下,手扶着无线电台,打开无线电台,无线电台打开之后因为没有立即发出嘀嗒的响声,491耐不住开始不停地拍打无线电台。
无线电台迟缓地好容易在敲击中发出嘀嗒地声响,最顶端红色的指示灯跟着亮了。
491慌乱地在桌子上抓黑色耳机。
491慌忙戴上耳机,站在无线电台前,盯着无线电台,并且开始按动无线电台的按键,边按动边对着耳机的话筒:"编号491报告,编号491报告。。。。。。"
491双手合十,全神贯注的盯着面前的无线电台,一阵沉默,无线电台里只有单调的滋滋信号声。
491等了许久,在信号的滋滋声里抬头看了一眼窗外。
窗外的"湖"仍旧是一片黄沙的平地,老鬼带着全镇的人,跪在湖边,双手高举过头顶,对已经消失了的"湖"行叩拜大礼。
491的手重新按上按键,按出长短不一的嗒嗒声,对着耳机话筒:"491报告,491报告。。。。。。"
窗外湖岸边老鬼行完最后一个叩拜大礼,带着身后的众人起了身,乌压压一大片人起身的壮观景象在窗口里展现出来。
491双手合十,神态更紧张,无线电台里传出单调的滋滋声。
窗外湖岸边老鬼带着众人开始拆昨天搭好的临时土台子,湖岸边一时间一片狼藉。
滋滋的信号声突然断了,一片静默。
18,夜,外,湖边
老鬼众人把土台子周围所有的布置全部拆掉,现在只留下一个光秃秃的土台子。
老鬼带着众人围在土台子前面,众人都虔诚的站着,老鬼手里捏着一个火柴盒,正在把火柴盒打开,把火柴取出来。
老鬼的手拿着取出来的火柴,在盒子上一划,顺势冒出来了一根火柴的火光。
老鬼身后的众人虔诚的站着,老鬼站在人群的最前面,把手里已经燃好了的火柴扔在面前已经堆好了的一堆木头上,一下子就燃起了一堆篝火。
众人开始零零星星的一个接着一个跪下,直到最后众人都在火光面前跪了下来。
火光后面的老鬼站着,老鬼后面跪着满镇子的人,老鬼在火光后面的身影显得诡谲。
19,夜,外,后山到林家宅子的小路上
林莺跑着下山的身影。
20,夜,外,湖边
老鬼和众人站在篝火后面。
二狗在众人的队伍里站着,头开始向左转,不再跟众人一样目视前方。
二狗小心翼翼走出众人队伍,向远处跑。
21,夜,内,林家内宅
491把无线电台整个拆开,手里握着钳子,桌子上还放着其他的修理用具。
491把两根已经老化的细的无线电台的电线试图连在一起,表情谨小慎微,动作小心翼翼。
林家大门"碰"的一声被人给推开,491冷不防手一抖,两根电线彻底断了。
491把手里的工具重重扔在桌子上。
491表情愤怒,怒喝一声:"谁"
491忿忿地从屋里走出来,抢到通着林家屋子大门的客厅里。
二狗站在门边上,一脸的趾高气扬,全不是昨日早上来到时唯唯诺诺的样子,二狗道:"婶,我不跟你瞎搅缠,我就问你,我哥的船是不是我林子叔借去了"
491冷眼相向:"你什么意思,自己说出来。"
二狗把两臂架在胸前,更趾高气扬:"我现在找不到我林子叔,但是船还是我们家的,婶你是个讲道理的人,你也知道俺家最宝贝的就是那船,婶你得给我个说法。"
491:"二狗你今天是看着你林子叔没了的,现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好好想想,你这个当口这么逼婶厚不厚道"
二狗:"俺家就靠着那条船给我哥俩娶媳妇,现在船没了,你叫俺们以后咋活"
491:"谁活着就容易了,我们现在孤儿寡母的,你就这么上门来逼你婶,你让我们咋活"
二狗:"婶你不能不讲道理。"
491:"等我腾出来手把你林子叔找回来,把你家的船给你一并带回来。"
二狗表情嗤之以鼻:"婶你太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那湖你不是没见,一眨眼全没了,满地都是死鱼,这是天降大罪了,婶你就是再在外面见过排场的人物你这会儿也过不了这个坎儿。我等你把船给我带回来,我得等到啥时候"
491:"你到底什么意思"
二狗:"俺们家船是用来娶媳妇的,你要么给人,要么给船,你自己选一个。"
491指着打开的门口,对二狗怒吼:"给我滚!"
二狗拉了个椅子坐在厅里:"我今天非得等你给我句话,否则我不可能出这个门。"
491绕到二狗坐着的椅子背后,伸脚踢了一下椅子,椅子顺势就倒了,二狗趴在地上,又打打身上的土立马站起来,491边说:"你今天不走也行,正好我也要跟你算一下帐,我们家林子是不是跟你借得船"
二狗说:"那是。"
491:"那你就同意了"
二狗:"是,怎么了"
491:"你家船把我们家人给带走了,你现在要还我们家的人,你要么给人,要么给我滚蛋!"
二狗:"婶我不是逼你,我是没办法了,我们家唯一的家当就那条船了,我现在啥都没有了,你得可怜可怜我,婶你是个明事理的,你肯定知道。。。。。。"
林莺从门口走进来。
491一把拉过林莺,对二狗指着门口,说:"出去,谁拿了你的船你去找谁,我们家的门你别想再踏进来!"
二狗眼睛里已经急出了泪,向491狠狠点了点头,朝着门外走出去了。
22,夜,外,湖边
老鬼等人已经离开,只留下一处已经燃尽了的冒着最后火星的篝火。
二狗自己一个人站在篝火面前,在自己腰上绑以前在岸边绑着船的缆绳。
二狗的手在自己腰上绑好缆绳,缠了好几圈,并且牢牢拴上一个活结。
二狗把缆绳绑在岸边的一个立好的桩子上,用手又拉了一拉,确定是绑好的。
二狗绕过篝火朝着湖走去。
缆绳在原地跟着二狗向前走的步子,一点点拉长拉直向湖边延伸。
二狗慢慢走进了"湖"的背影,二狗的背影在消失。
缆绳在原地拉的笔直,突然一下子,缆绳绷断了,松了的缆绳落在地上。
"湖"里满地的黄沙死鱼泛着白光,空无一人。
23,日,外,湖边
老鬼带着众人盘腿坐在地上,众人皆闭目,双手合十坐在地上。众人和老鬼之间围着的是拴着断了的缆绳的桩子。
林莺站在人群外围不远处,看着眼前围坐着的闭目诵经自以为通神的众人。
老鬼闭目,嘴里念叨着什么,突然睁开眼睛。
老鬼把合十的双手收起来,分左右摊开放在两条盘着腿的膝盖上,如同布道,说:"人吃粮,黄鼠狼吃鸡,咱们都是杀生的,老天爷放着咱们没管,因为什么因为老天爷心里是有一个谱的,什么东西都有一定的数,粮活的数超了,老天爷就派咱们去给他们减点儿,鸡的数超了,咱们也顾不过来的时候,老天爷也要支使黄鼠狼去办事,现在人也到了一个数了,老天爷算了好几遍,咱们这地方人心是最野的,敲他的土,挖他的山,他这是要先把咱们这些人给减了。知道湖为什么突然就没了吗连着所有肚皮儿白的鱼一起没了,老天爷还是可怜咱们这些老老少少,让湖和这群鱼给咱们偿了点儿命,但是现在咱们还欠多少,你们有谁知道"
众人皆惊惶地睁开眼,看着面前的老鬼。
林莺站着看面前打坐中的众人。
老鬼看了一眼站在人群外围的林莺。
林莺转身朝林家宅子的方向跑远了。
24,日,内,林家内宅
林莺跑进门,从里面把门关上。
林莺在门内堵上椅子,一把椅子不够,又拉来一把堵上。向491屋子跑。
491正在背对着门口坐在桌子前修无线电台。
林莺站在门口:"妈,二狗没了。"
491手里捏着的两个快要接到一起的线头又因为手的一抖,断掉了。
25,夜,外,湖边
湖边的地上许多白色的鱼形剪纸,风一吹过,纸张开始翻飞。给人一种荒凉孤寂的忧惧感。
林莺站在湖边。
林莺的脚下有许多的白色剪纸在飞动。
林莺朝湖边的另一侧看。
老鬼坐在土台子中央,土台子前烧着一堆篝火,老鬼打坐面向镇子里盘腿坐着的众人,众人手里都在用手撕着白色的纸。
众人里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的手把白色的纸撕成鱼的形状,我们就知道那么多散落在地上的白色的剪纸究竟是从何而来的了。
林莺俯身开始拾捡地上的白色剪纸,拾起来之后握在手里。
26,夜,内,林家内宅
林莺握着一手的白色纸张跑进门,立马转身把门牢牢关上又搬了一把椅子来从里面挡住门。
林莺朝491的房间跑。
林莺停在491房间门口。
491仍旧在位置上坐着,耳朵上带着耳机手里仍旧忙活着修理无线电台。
林莺站在491屋子门口,说:"妈,爸爸到底去哪儿了,二狗能不能找到爸爸"
491没有听见,毫无所动。
林莺站着定了两秒,把手里的白色剪纸放在491屋门口的墙角,自己又跑了出去。
27,夜,外,湖边
老鬼等人已经各自回去了。只留下早上见到的土台子,还有地上散落着的剪纸。
林莺面对"湖"站着。
"湖"在月光下面,黄沙铺满的沙土地上一条条死鱼的肚皮反着白光。
林莺朝"湖"里走去。
林莺朝"湖"里更深处慢慢走过去的背影渐渐消失,先是腿被隐没,慢慢的,上半身也快要消失。林莺突然大喊了一声:"啊!"
林莺面对着我们转身跑了出来,又平安无事的重新回到岸上。
林莺表情惊惧。
林莺迈步朝林家方向跑去。
28,夜,内,林家内宅
林莺跑进家门,转身把门关上,与之前两次惊恐的关门不同,这次显得更从容,并且没有再搬来凳子挡住门。
林莺走到491门口。
491戴着耳机背对着林莺坐在桌子前,手里抱着无线电台。
林莺转身从门口走掉了。
491把已经重新装好的无线电台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
491双手合起呈祈祷状闭上眼睛动了动嘴唇,而后谨小慎微地旋开无线电台的按钮。
无线电台在停顿了几秒之后发出嘀的一声,最上端的红灯紧跟着就亮了。
491高兴的从座位上一跃而起,赶忙拿着耳机对着无线电台:"编号491,编号491,收到回答,收到回答。"
无线电台里发出信号传送的滋滋声。491聚精会神的表紧盯着面前的无线电台。491身后对着的门口出现了林莺的身影,林莺手里捧着一个似乎沉甸甸的盆走进来。
林莺手里的盆装满了从湖边来的黄色的沙土。林莺把盆放在地上,手拾起了一旁放着的白色的剪纸。
491聚精会神的盯着无线电台,身后是林莺蹲在地上收拾着盆和地上的白色剪纸的忙碌身影。无线电台里传来一如既往的平静的信号传送声,终于,信号传送声中断了,出现了一个人声,491忙拿出笔和纸记录,:"立即增援,立即增援,编号491注意,编号491注意,记录支援飞机编号,下面是支援飞机编号:FB1198,再传送一遍FB1198,三分钟后重复发送第二遍。"
491手里把写着FB1198的纸高高举起,大喝一声:"莺子,咱们有救了!有救了!"说着转过身来,看着身后的林莺,一下子呆住了。
林莺蹲在地上自己搬来的盆前,盆里的黄土已经被林莺堆成了一片黄沙的"湖"的样子,所有的白色的鱼形剪纸都被鱼头朝上的立在沙土上,盆子因此格外壮观。
491蹲下身子,用手摸摸林莺的头,小心翼翼地问:"莺子,这是什么呀"
林莺没有抬头看491,继续收拾眼前的"盆景",说:"我刚刚去找爸爸了,不过没看见,我看见地上地鱼在湖里看的时候全是这个样子的,跟咱们在岸上看到的都不一样,爸爸可能就是为了看站着的鱼,所以才走了。"
491表情惊惧,手停在半空。
从491屋子的窗口朝外看,外面的"湖"仍旧是一片干涸,在月光下地上铺着的一条条死鱼远看像星星一样,反光。491的声音响起:"莺子,妈之前不是就给你讲过,我们是生活在这个叫地球的地方吗,我们四周是存在磁场的,现在湖没了,可能就是和哪一个沙漠当中的磁场突然之间对位交换了,所以我们等到专家来到,等到增援的叔叔阿姨们到了之后,就能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那个时候咱们就知道要到哪儿去找爸爸了。"
491把林莺从盆边抱起,对林莺说:"你听妈妈说,鱼会站起来也是因为磁场,鱼被某一种磁场给吸引了才会都朝一个方向站起来。"491看林莺一直眼睛盯着盆瞧,有点儿着急,把林莺的脸扳向自己,尽管林莺的眼睛仍旧斜视地牢牢盯着盆。491道:"莺子,你看着妈妈,妈妈一定会努力跟来支援的叔叔阿姨们一块儿把爸爸找到,你听到了没有,你不能再出事儿了,你如果也有个什么长短,妈真的就没什么指望了,听见了没有,你听见了没有。"
林莺的眼睛仍旧斜视着盯着放在墙角的盆。
盆里竖着的纸做的鱼被风吹过之后朝着一个方向轻微的偏动。
29,日,外,湖边
老鬼带着众人盘腿坐在湖边,老鬼坐在土台子上,众人坐在老鬼对面,仍旧低着头在撕手里的纸。
老鬼睁开眼睛,说:"鱼是代你们死的,因为你们心里做过什么都有数,老天爷也有数,所以现在你们做过什么,就撕个鱼出来,把做过的事儿跟老天爷说了,让老天爷知道你们清楚这些鱼是为了你们哪一桩事儿死的,把罪都赎清了,老天爷就会把咱们的东西还回来,你们就还能保住命!"
491扛着一个大的红色的旗和旗杆子走到湖边来。
老鬼停下说话,朝远处看491。
众人也都停下手里的活,朝491看。
491把红色的旗插在地上,旗子在周围一片荒芜的颜色里格外显眼。
众人听到传来的一阵机器的轰鸣声,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老鬼对土台子下聚拢的众人道:"天谴,老天爷是看不得咱们这儿还有不知道错处的人,愣是要冒犯他老人家,现在这是闹大了,闹大了,咱们这么长时间在这儿做的全都被一个人给害了,这是老天爷派人来了,来取咱们的命了!"
众人闻声,一片紧张和哗然声传来。
491听到飞机的轰鸣声格外高兴,开始挥舞手里的大旗,给即将来到的支援飞机地点信息。
老鬼从坐着的土台子上扶着放在一边的拐杖站起来,朝远处看挥旗的491。
491挥舞旗的身影,491动作很大,很尽力,想抓住最后一线生机。轰鸣声越来越大,已经到达众人头顶上,震耳欲聋了。
491的红旗在左右飘飞。
从高处俯视491的红旗在一片暗淡的颜色当中格外显眼。
老鬼抬头看天,表情吃惊。
众人随之抬头看天,表情惊愕。
湖边头顶的天空当中从青山后面又飘过来了大雾,雾迅速遮盖了湖边所有人头顶上的天。
491浑然不觉,仍旧拼命摇旗,突然轰鸣声中断,头顶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491闻声猛地停旗,抬头看天。
天上被雾给遮住了,什么都看不见,只见到满眼的雾,片刻之后有东西从天上穿过雾掉下来。
491猛地向后撤,以免被高空坠落物砸伤。
众人也从盘腿坐着的地上慌乱的站起来,都往远处跑。
老鬼站在原地,在土台子上冷眼旁观。
491向天上盯着,四周陷入一片紧张的静默。
天上有一个燃烧着的物体穿过雾层落下来,重重落在地上。
落下来的物体原来是一块儿被燃烧过的,有烧伤损坏的铁皮块儿,落在满是黄沙的湖岸边击起一层土浪。
491和拄着拐杖的老鬼都开始小心翼翼的从自己的方向向落下来的铁块儿走。
491在铁块儿旁边站定。
铁块儿已经被火烧得斑驳了,似乎是飞机残破的机翼的形状,上面有一串编码,但是已经被烧穿,有些看不清楚,但是看得清楚的地方写着FB1**8。
491僵立在原地,表情惊惶。
老鬼的拐杖顶端小心触了触那块儿铁皮,发现它是一个无伤的东西后,便更肆无忌惮地动了动那块儿铁皮,让它禁不住翻了个个儿,熄灭了上面残剩的最后一点儿火星。
老鬼看了一眼对面立着的491,然后转身对身后惊惶的众人道:"老天爷是在提醒咱们,咱们这里面出了叛徒,老天爷最不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人,心里没有敬畏,他老人家要咱们把这样的人给交出来!"
491浑然不觉,仍旧僵立,盯着面前的残片。
众人里那个曾经拿着锄头跪倒在地的中年男子站出来,对众人说:"说不定就是林子家弄出来的事儿,修桥也是他们,惹来事儿了他就消失了,现在是林子家的婆娘,老天爷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他们一定有事儿是犯了忌讳的,一定有!"
众人开始交头接耳,目光和手指头都朝491的方向指指点点。
中年男子表情愤忾,高声喝道:"林子老婆经常大白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头,谁知道是不是通了鬼神惹怒了老天爷,不然他家林子怎么就会突然要修桥,她是外乡的女人,难保没有外心!"
众人皆点头称是,声音更喧哗了。
中年男子打头,带着众人朝林家宅子方向走,气势汹汹。
491猛地回过神,念了一声:"莺子。"转身就朝林家方向跑去。
老鬼拄着拐杖自己慢慢朝土台子走,在土台子重新盘腿坐下来,呈冥想状。
从土台子方向朝林家宅子方向看去,乌泱泱的人群气势汹汹的朝前走,跑遍跑着的491被人不停的推出人群,但依旧爬起来拦阻,场面沸腾热闹。
30,日,内,林家内宅
中年男子的脚踢倒了挡门用的椅子。
门被猛地推开,闯进来十数个人进了林家的屋子。
491挤开门口围堵着的众人直到进了屋子。
中年男子把屋子里摆放碗碟的餐桌一下子翻倒在地,然后表情严肃,道:"老天爷今天已经从天上降了东西给咱们瞧,把他们家那个样子的东西全部翻出来,还有其他的不是咱们见过的,通通翻出来,咱们祭天!"
一个年轻的男子直接闯进屋子,把一个大箱子翻了底朝天,散了一地的被褥和衣物。
491刚把被踢倒的桌子扶起来,又看见远处,边忙着手里的边对那一方喊:"别翻了,什么都没有,你们全都在白费工夫!"
两个中年妇女转身进了491的房间。
491见到,起身跟着朝屋子里去,边喊:"这里面不能进!"
两个中年妇女合力揭开了桌子上盖着的蓝色方块布,一个无线电台立在桌子上。
491试图往桌子上接近去保护无线电台,被两个中年妇女死死拉着。
中年男子走进屋子。
中年男子拿起桌子上的报告备案,问491:"这是什么东西"
491试图从他手里抢过来,被两个中年妇女拉住了手,动弹不得,嘴里边说道:"这是我的东西,你还给我。"
中年男子道:"我年轻的时候认过字,你休想瞒过我,林子老婆,我原先一直敬重你是见过世面的大人物,没成想你背着我们给外面说咱们的消息,难怪林子会突然回来,会突然脑子充血要修桥,你们暗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违背天意的事儿,现在要我们全镇子的人跟着你们受罪!"
窗子外不知什么时候围上了一大片的人。
屋子里外的众人齐声道:"交老天爷,交老天爷!"
491表情惊惧,眼神四周逡巡了一圈。
中年妇女的眼神,中年男子的眼神,搜查东西的几个年轻人的眼神,一个个都充满了威胁和咄咄相逼。
491甩开两个死死抓着自己胳膊的两个中年妇女的手,对众人道:"我们家林子修桥是为了给你们这帮跟你们祖宗一样含混的脑子开开光,现在是他为了你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别忘了,你们懂什么"491转身对着窗外站着的更多的人继续说:"你们现在就是怕了,你们就想自己活,只要自己能活,别人死多少都无所谓,得罪老天爷的不是别人,就是你们自己!老天爷才不屑要谁的命,老天爷那儿多得是命,你们就是自己想要,现在出事儿了,你们布想着怎么救自己,就想着怎么躲过去,只要躲过去,死多少人都无所谓,你们就只要守着自己的地盘,只要这地方跟原来一样,你们还能这么安安稳稳过好几辈子,就什么代价付出出去都行,我说的对不对!"
窗外的众人呆立,四周陷入寂静。
中年男子眼神斜视491,没有言语。
屋子一角的大立柜抖起来的声音开始变的明显。
方才倒箱子的年轻人猛地上前去,一把拉开柜子的门。
林莺在柜子里面对着另一侧的插满鱼形剪纸的盆坐着。四周又陷入短暂沉默。
491突然喊了一声:"莺子!"彻底打破了沉默,又被身后站着的两个中年妇女牢牢拉着不能上前。
年轻人伸手去拿林莺面前的盆,盆被林莺突然伸手抱着,年轻人又要上前去抢,但林莺始终没有松手,年轻人见不能得手,便更加用力的去抢夺,但是仍旧抢不过来。
年轻人转头给身后站着的众人一个眼神。
年轻人,并着中年男子,还有另外两个年轻的姑娘走上前去,把林莺所在的柜子门牢牢堵上了,我们只看到这四个人伸手去柜子里抢东西的背影,片刻之后四个人一起用力,一起退后了几步。
中年男子手里抱着盆,转身就走,路过491,看了491一眼,眼神严肃残酷且复杂。
491挣脱几次,两个中年妇女送了手,491对中年男子投以鄙夷的目光。
中年男子抱着盆,在宅子里的众人尽数跟着朝湖边走去。
林莺从柜子里跑出来,就要过去,被491一把抱住了,491摸着林莺的头,安抚道:"咱们不要了,不要了。"林莺眼睛转向窗口。
窗口外一众人浩浩荡荡跟在中年男子身后,中年男子向着老鬼所在的方向托着手里的盆走着,像极了某种仪式。
31,夜,外,湖边
老鬼站在土台子上,众人在土台子下围着站着,中间燃着一堆篝火,篝火旁边是隐约可见的一盆放满了白色的鱼形剪纸的盆。
盆上的鱼头在火光里映出来浅红色。
老鬼拄着拐杖朝土台子上走过去,在土台子上坐下来,把拐杖放在手边,盘腿坐好后开口:"烧脏东西!"
中年男子就要带着众人围拢上来把盆子举起来的时候,抢过来一双手,把盆子抱起来就往外跑。
中年男子一把把抱着盆的林莺用自己的一只胳膊拦住。
盆应声落在地上。
491从远处朝跑近来,喊声渐近:"莺子,不要了,不要了,给他们吧。"
老鬼从地上把放在手边的拐杖支起来,顺着拐杖站起来,向台子下面走。
491跑过来,抱着林莺,警觉的盯着老鬼。
老鬼站在盆边,看着一旁的林莺,问:"这是你的"
林莺点点头。一旁抱着她的491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老鬼拄着拐转身朝土台子上走,背对着众人,边走边说话:"那开罪的就不是盆子,开罪的是丫头你,动了他的土,把咱们沾满罪的祭祀给他老人家的告氏纸给拼到一块儿去,丫头,你是开了大罪了。"
491抱着林莺对老鬼大喝:"妖言惑众,从出事儿开始到现在你就没有说过一句人话,莺子是个孩子,就是老天爷本人到这儿来也都知道孩子的把戏用不着计较,只有你自以为自己站在土台子上就是老天爷了,如果真的有他老人家,早不知道因为你冒他的名气死过多少回了!"
老鬼走到土台子上,闻言猛地一转身,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点点头,从旁边拿来一根从前绑二狗家船的缆绳,向491走过去。
491被中年男子还有那两个中年妇女牢牢拉着向后走,491边喊:"疯子!都是疯子!别拉我!"一边被拉开。
491的手松开林莺的肩膀。
491被中年男子和两个中年妇女用缆绳五花大绑在后面拴缆绳的桩子上。
老鬼站在土台子上问林莺:"你妈现在也有罪,你愿不愿意赎"
林莺睁着大眼睛盯着老鬼看。
老鬼站在土台子上,问:"你自己抱着你的东西,去湖里,把你自己还有你妈给洗干净,你肯不肯"
491在远处被绑在桩子上无比紧张,声音都喊破了:"老鬼,你不要太过分,我们家林子才没了几天,你不怕你的良心梦里面咬你吗"
老鬼站在土台子上,问林莺:"你肯不肯"
林莺把面前的盆抱起来,站起身,对老鬼道:"妈没罪,不用赎。"说着就迈开步走。
林莺抱着盆朝"湖"走的背影。
491在桩子上声嘶力竭的喊:"不行!莺子,不行!回来!你听见了没有,妈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从491的方向远远看见林莺转过头来,对491用口型比拟了四个字"去找爸爸",然后林莺慢慢走进了"湖"里。
众人皆朝"湖"看去,表情惊惧。
从491的方向看,林莺在"湖"里是一点点消失的,先是看不见腿,而后是身子慢慢也没了,最后整个背影消失在"湖"里,只留下满地的黄沙,还有上面反着月光的满地死鱼。
491绝望的失神摊在桩子上,两个中年妇女走到她身后把绳子粗鲁的解开,绳子被二人扔在地上,491没有绳子支撑之后倒在地上。
众人陆陆续续散去,整个湖岸边只留下盘腿坐在土台子上打坐的老鬼,还有在桩子旁躺在地上,面朝天的491。
32,夜,内,林家内宅
491推开门走进来,步履沉重,双眼无神,毫无表情,几乎是飘着走到自己屋子,把桌子上的无线电台夹在胳膊下面,又转身飘出了门。
33,夜,外,湖边
491带着无线电台来到土台子,土台子上下空无一人,491朝老鬼房子的方向看了一眼。
老鬼的屋子亮着微弱的光,距离稍远,看不清楚。
491把残剩的没有来得及灭的篝火添了几把木头进去,火烧旺了。
491在土台子周围堆柴火。
491在土台子上堆满着的柴火上倒一桶油。
491从燃烧着的篝火里取出一根烧着了的木头,举起来,转头看了一眼土台子。
土台子四周已经围满了待燃的柴火。
491把手里举着的火把扔下去。
火把带着火一下子就在土台子周围烧起来。
491最后看了一眼手里抱着的无线电台,把它一甩手扔进了烧着了的土台子的火堆里。
491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有映出来的火光,突然"崩"的一声巨响传来,491听到巨响仍无所动,她知道这是无线电台爆炸了。
491身后开始出现了奔跑着的人潮。湖岸边紧跟着就开始热闹起来。
老鬼屋子里的光一下子也灭了,远远能看见老鬼拄着拐杖朝土台子方向走来的身影。
491在烧着的土台子前,对众人道:"人祸天灾!你们到底懂不懂,想活命就自己自救,等着你们的老天爷伸手,他要是真的能伸手,你们还在怕什么你们压根就不信他,你们要是真的信什么东西,至少你们现在能安详的等死,可你们明明都在挣扎,都想活,可是都不敢活,不知道怎么活,湖没了,你们就慌了,不过就是怕以前安安稳稳的日子被打破了,我真替我们家林子不值,还想修桥,给你们看看外面的东西,他要是早知道你们这群胆小鬼压根就不敢走出去过跟现在不一样的日子,他就绝对不会瞎费他的脑子,我也不费我的脑子了,就是死,我也不跟你们这一群被吓傻了的疯子埋在一起!"
491转身朝"湖"里走。
在众人的方向看过去,491是慢慢消失在"湖"里的,先是腿消失了,然后是身子,最后是全部消失在"湖"里,只留下满地黄沙还有上面反着月光的一条条死鱼。
34,夜,外,"湖"里
491的脚小心翼翼踩在黄色的沙地上。
491低着头看着地上,聚精会神向前走。
491抬头看了一下天。
天上被乌云挡住了的月亮一点一点露出来,月光洒下来。
491低下头去,表情惊讶。
地上的一条条死鱼果然头朝上一条条立了起来,就跟林莺从前在盆里做好的模型一样。
491看着满地的鱼,接着朝前走,一不小心就突然被绊住,差点儿摔倒,她朝绊倒的地方看。
491的脚被一条熟悉的船桨绊倒。
491朝前面不远处看。
二狗家的船立在沙土地上。
491跑到二狗家的船旁,四周来来回回的看,边看边喊:"林子,你把船扔在这儿,你人呢给我出来!林子!林子!"喊话之后,四周静寂无声。
491猛地朝脚底下看过去。
491脚下的黄沙地开始有了轻微的抖动,491的鞋底渗出了水,水又落下去,隐在黄沙下面,接着又渗出来。
491翻身进二狗家的船上。
35,黎明,外,湖上
水从湖灞镇对岸的青山半山腰涌来,迅速淹没了湖灞镇的湖岸,接着漫过湖灞镇的田地和住宅。
湖里的水拍打着林莺曾经坐过的后山的石头。
从石头向远处看去,湖灞镇已经被面前的更深更高的大湖吞噬了,面前只有湖面,还是湖面。
从石头向上看去,那棵林莺曾经抬头看过的树仍旧生机盎然。
湖继续水涨船高,直到淹没了那块儿石头,只露出那棵大树的树冠。
大湖的中央,在一平如镜的水面上,飘着一条船。
491在船中蹲坐着,把头埋在膝盖中间,这个时候才敢慢慢抬头看,表情震惊,她索性一下子站起身,在船中央朝四周看。
湖面已经和曾经阻拦湖灞镇的青山平齐,青山那一侧,在山脚下,是怪石嶙峋的海岸,黑色的石头,狂暴的海浪。
491表情带着一抹怪异的笑。此时头顶传来一阵飞机的轰鸣声。491抬头看。
天上盘旋着一架直升机。直升机上放下来一条软梯,一个人正顺软梯一步步爬下来。
软梯上的人接近491,491看到这个人是全副武装的,一身的飞行员服,头上带着头盔,口鼻上还带着放毒面罩,一点儿都看不清楚,这个人朝491伸出了手。
491抬头看向他。
他的身上有编号:FB11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