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湖寻梦
盛夏傍晚,三百亩莲湖畔。
一位鹤发童颜的学者,避开搂肩搭背的红男绿女,站在湖畔一隅,凝神远眺。
画面:那一派“红绿相间,碧透云天”的千荷风韵,使他为之动容,情不自禁地赞叹道:“好哇,正是:粉荷镶绿毯,碧掩水云天哪!”
少顷,他旁若无人,独自吟咏:
人沐湖光寻旧梦,
面临莲色忆芳容,
荷塘碧揽东山月,
花落花开总是情。
恰在此时,一位西装革履的青年男子,路过他的身旁,闻声伫足回望,略微思索和迟疑,赞叹道:“好诗呀!”
那老者愕然一怔;他连忙道歉:“啊,对不起,惊扰您了!”
“哪里,哪里,”霎时,老人对彬彬有礼的晚辈颇有好感,“敢问,先生是远道而来吧”
“是呀,我是刚从国外归来,专程观光这里荷花节来的!”青年人道:“恕学生妄加评论,您这首‘人面荷花’的藏头诗,意指不亚于崔护的“人面桃花”,颇有缅怀故人的意韵哪!”
“啊,啊,过奖了,”老先生神色凄然:“人老了,情感脆弱了,值此良辰美景,也不免悲从中来,睹物思人哪!见笑,见笑!”
“完全理解!”青年人更加坦诚:“不瞒老师您说,此时此刻,学生也有同感哪!”
画面:湖对岸色彩鲜艳气球,扯起巨幅红绸标语,笑语喧哗,游人如织,间或腾起灿烂礼花……
画面:湖畔,树荫下长椅上,并肩坐着二人,一老一少。
老人说:我想告诉你的,并不是一个惊险曲折的故事;而是一件很平常的、也许是有点煞风景的人生憾事。你想听吗
青年说:愿闻其详!
老人说:谢谢!不知从何时起,我变得多话了,就是通常所说的“话痨”吧,总想找人倾诉,总想讲自己那点生活经历和人生感受,你说,烦人不
青年说:不,不不!看得出来,您不是一般爱絮叨过往琐事的老人。听您这样学识渊博、阅历丰富老师的倾诉,正可谓“胜读十年书”哇!对我来说,真是不虚此一行啊!
老年人:那好,先听我来点玄的吧!
在老人苍劲、悠远的画外音中,递次幻化着画面:苍茫夜空,繁星点点;宇航照片,绿色地球;高山湖海,荒漠草原;繁华闹市,熙攘人群;镜头渐渐地移向东莞桥头镇的标志性的建筑,展现出“三百亩莲湖”的旖旎风景……
老人的画外音:自从地球有人类以来,从原始洪荒到世界末日,将会有多少人在世上活过这是无法准确统计的数字,其中,除了少数留名青史的显赫人物外,绝大多数都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无声无息,无影无踪。惟一能表明他或她来过人世间的标记就是,遗留在亲友心目中的温馨爱意和悔恨终生的憾事。
老人的画外音:有这样一个平凡的女教授,曾在个个大学的讲坛上,像一朵雅洁不染的莲花,静悄悄地绽放,又静悄悄地凋谢。她就是我的爱妻,孙莲亭教授。
在老人苍劲、深沉的画外音中,交替掠过下列画面:
孙莲亭教授穿着洁白实验服,在大学化学实验室,指导学生做实验;孙莲亭教授拎着蔬菜,急匆匆地往家走;孙莲亭教授在灯下,辅导儿子写作业……
老人的画外音:她是一个平凡而又伟大的教师,是一个温柔而又体贴的妻子,是一个亲切而又善良的母亲。她把一个女人的全部的爱,都无私地献给自己的学生、丈夫和子女。
画面:年轻的孙莲亭,在舞台上翩翩起舞,在晚会上唱歌;中年孙教授,身着红色连衣裙,在国际学术讲坛上演讲……
画外音:她能歌善舞,生性爱美,喜欢服饰;可是,同样由于经济原因,她一生没有穿过几件像样的衣服,只是有一年去日本参加学术会议,做一套高粱红色西服衣裙,这是她惟一的一身满意的服装。
画面:教授书房,孙莲亭教授在灯下俯首攻读。
画外音:她爱读书,对各门科学知识都有浓厚的兴趣,喜欢涉猎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领域的新动态和新信息。她生前,曾发下宏誓大愿,等将来有空暇时间,一定要放开量读书。可是,由于专业负担一直很重,始终未能抽出整块时间,尽情地读一读自己喜欢的书,直到死,她始终没有读够书。
画面:华灯初上,教授夫妇在林荫路上散步。
画外音:她喜欢听爱人“白话”(闲聊),每天晚饭后,夫妻散步的时候,是她一天中最放松、最欢乐的时刻,她边走边听丈夫胡编乱造的小说或者信马由缰地乱侃。而当返回家门时,她总是意犹未尽地说:“没听够,啥时候有空,听你白话三天三夜!”可是,由于我们都很忙,始终没有充分闲聊的机会。
画面:三百亩莲湖畔,初老的教授夫妇,在莲花旁拍照,远景是山颠宝塔;在莲湖酒店餐桌旁,教授夫妇在品嚐美如花展的莲花盛宴……
画外音:她热爱自然,喜欢名胜,渴望旅游。有一年,读中学的儿子,在参加全国地理夏令营的时,曾到过桥头镇莲湖旅游过。孩子回来后,盛赞那里的旖旎景观和莲花节的盛况,我和孩子他妈都激动起来。第二年夏天,在荷花盛开时节,我与爱妻便来到桥头镇赏荷,这是我一生中很难得的如愿以偿的事!
谁知此一行,竟成为她人生最后之旅。回家不久,因工作过累,一病不起,就走了……
画面:青年始而泪痕满面,继之嘤嘤而泣;老人顿感愕然,不知所措。
老人:先生,你这是怎么啦
青年:从您的《人面荷花》的藏头诗,我就听出那是缅怀故人之作,我是感同身受哇!不瞒你老人家,我这次到桥头来,可是“一人双魂之旅”呀!
老人(不解地):此话怎讲
青年:我此次前来,也是缅怀一位故人,她是我的未婚妻,珠海人,半年前过世了!
老人(不胜唏嘘):这么年轻就……唉,真是黄泉路上无老少哇!
青年:她一生酷爱莲花,曾把莲花作为灵魂象征,她给自己取的网名,叫做荷听风语。在她生前,我们约定,在下一届荷花节来临之际,一定要从海外归来参加盛会!
如今,我一个人来了,我在桥头镇等待她的芳魂,也算是践行爱情誓言,一次单身双魂永恒之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