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火车上 内景 日
火车内,永远都处于人满为患的状态。过道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坐着满满的乘客,老王端着刚接的一杯热水,惦着脚尖寻找着下一个落脚处。热水的雾气模糊了老王的眼镜,老王却只能双手捧着水杯,透过滑到鼻梁上的眼镜眯着眼睛缓慢向前挪。好不容易挪到了老伴儿贾音身边,腾出一只手收拾了一下小小的桌板,轻轻地把水杯放在桌子上。趁老王去接水坐到老王座位上的中年男子起身冲老王笑了笑,老王也弯着腰笑了笑,做回到贾音身边。贾音头靠着窗户,双手捂着胃部,双眉紧紧地皱在一起,闭着眼睛,睫毛却一闪一闪的。老王够着扯了扯窗帘,挡住了落在贾音脸上的阳光,然后轻轻拍了拍贾音的肩,贾音缓缓睁开了眼睛。老王从包里取出一个手帕,展开手帕拿出一个勺子,盛起一勺热水,吹了吹送到了贾音嘴边。贾音直了直身子,咽下一口水,撩开窗帘,看向窗外。火车速度慢了下来,驶进了嘉阳小站。窗外阳光明媚,风景优美。
贾音(看向老王):下车透透气吧。
老王(盖上杯盖):你先别动,等我去问问。
火车停留的时候,过道内尤其拥挤不堪。老王起身向车门挤去,贾音擦了擦额头上因为胃痛冒出的汗珠,看看窗外站台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低头把水杯拧紧收进包里。
老王(坐回到座位上):这是个小站,停不了一会儿就要开了,再忍忍。
贾音:那咱们等下一趟。
老王:再忍忍,咱看病要紧,不能再耽误了。
贾音(被烟味儿呛到咳嗽几声):再听我一次。
老王怔怔的看着贾音,在眼睛湿润到膨胀的前一秒别过脸,点了点头。然后起身背上行李,搀起贾音向车门挪动。
第二场:嘉阳小站站台 外景 日
老王从购票大厅换票出来,握着两张火车票急步走到站台上的长椅旁。贾音把手从胃部移到自己坐着的长椅上,看着老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老王取下背包,轻轻地放到长椅旁,缓缓坐下,把贾音的手握到手里放在自己的腿上。两人相视一笑,望着面前的火车各有所思。火车发动了,一个火车上的女孩儿把整个上半身都探出了窗户,和一个与她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儿紧紧地拥抱,男孩儿擦拭着女孩儿脸上的泪水,还没擦完,火车便慢慢地向前移动了。男孩儿就那么跟着跑,直到跑到没了踪影,老王和贾音才收回了目光。
贾音:人啊,分别的时候,才知道有多舍不得。
老王用力握了握贾音的手,抬头看看天空,一架飞机飞过,留下一条长长的白色印记。
站台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大大小小的行李箱碾过,发出坎坷的声音。老王拍了拍贾音的手,贾音闭上眼睛回了回神,拽了拽衣角站了起来。老王也起身背起背包,搀扶贾音向火车走去。没走两步,贾音的胃一阵剧痛,她捂着胃部弓着背蹲到了地上。火车进站了,站台上顿时混乱起来。老王焦急地扶起贾音,眼泪不由得往眼眶外冒。老王一只手缠着贾音,一只手颤抖的伸进衣服口袋摸出手帕给贾音擦汗。贾音顿了顿,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直起身子,搀着老王的胳膊走上火车。刚找到位子坐下,没等老王放下行李,贾音做了一个想了很久的决定。
贾音(目不转睛的看着老王):帮我去买盒止痛片吧。
老王(看着面色苍白的贾音,四处忘了忘):坐好等我,我马上回来。
老王说了无数个“借过”冲下了火车。贾音透过窗户,看到老王匆匆忙忙地背影,像是在向人问路,然后又火急火燎的跑出了小站。火车开了,贾音的手贴在玻璃上,眼睛死死的守着小站的入口方向。她似乎听到了老王气喘吁吁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近。可是,老王跑进站台的时候,只看到了火车留下的白色的烟雾。
老王握着手里的药盒弓着背喘着粗气,就一个调整呼吸的功夫,小站又安静的没了人影。老王只得再次走进购票大厅换票,然后一个人在站台上等待。只是这次的等车,他怎么都坐不住,只能在轨道旁来回踱步,然后每隔一会儿就跑进大厅看看表,只是每次也才过去五分钟。原本阳光明媚的小站已经没有了阳光的温度,老王裹着外套靠在长椅上睡着了。
第三场:树林 外景 日
老王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和贾音在树林里拣落叶,贾音拿着一个红色的哨子,她一吹,老王就放下手边的叶子立刻出现在贾音的面前。可是后来,老王就只听到哨音,怎么都找不到贾音。当他们收集的落叶都被他跑来跑去踩碎了,哨音也越来越近。
第四场:站台 外景 黄昏
老王被哨音惊得猛地从梦里醒来,却发现是站台上的小孩子们在吹哨子玩。老王揉揉眼睛,戴好眼镜,看到天边像是血染的橙红,太阳已经落山了。老王靠着椅背捋一捋自己的胸脯,他感觉空气压抑的自己喘不上气。火车进站了。老王准备起身上火车,却发现自己腿软的毫无力气。他握紧拳头起身,抓起背包走向火车,一条腿刚迈上火车,胳膊便被一位穿着警服的同志搀拽住了。
第五场:医院 内景 夜
老王站在贾音长眠的病床旁,亲自为贾音蒙上了白布。老王的泪珠隔着白布落到贾音的脸上,老王赶忙抬起颤抖的手抹了一把脸。
第六场:小站站台 外景 日
火车不断进站出站,老王就站在铁轨旁,脖子上挂着一个红色的哨子。每当火车即将发动,老王就吹响他的哨子,然后所有站台内外赶火车的人就奔跑起来。老王不想有人和他一样,错过人生中也许最重要的一趟列车。等待火车的时候,老王就坐在长椅上,看贾音留给他的永别信,一遍一遍的看。
信上说,老王,这一生,就此别过吧。你下火车的时候,我朝你的背影挥了手,说来,我们也算正式告别过了。你在我身边,我实在没有勇气闭上眼睛不再睁开。原谅我的自私,我真的撑不住了。留着给我看病的钱,好好……
信没写完,但是老王知道,“她要我好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