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喜鹊
坚平
张奶奶怀抱孙子常落泪,爱给孙子哼唱那首歌:灰喜鹊、尾巴长,娶来媳妇忘了娘-----她今年是轮在老大家里管吃住。可她现在怀里却抱着老二家的娃,这就起矛盾。大媳妇常常和她吵。骂她个吃里扒外的老东西,说自己喂头驴也能落得一泡粪。
张奶奶七十的人了。似这样含血的辱骂,受不住。她可怜巴巴地跟她说,你要我给你干什么呢如今地里的活,都是靠机器,我老了,去了也给你帮不上手
没想到她越是说,大媳妇辱骂得越难听。到后来她也不说了,每逢遇到这情况,年迈人便坐在那儿垂下头,一声也不吭。
她的二儿媳善良,实在看不下去,劝:娘啊,天下只有一个儿子的人家有多少,照样能给爹娘养老和送终。她说“我也有娘亲,也有哥和嫂。可是我的嫂嫂平日总是望着娘的脸色想着说,生怕惹娘气。娘你也看到了,我的娘比你还大两岁,可我娘却吃得白白胖胖,常常笑声起。娘啊你再看看你,今年瘦成这个样。娘要知道你若有个好和呆,你儿回来不会轻放我!”
“娘啊,”二媳妇说:“回来吧,你回来跟着俺,咱以后再也不轮了!”娘就哭,说我老了,以后越来越没用,不能累赘你一个人。她说娘你别担心,这两年你儿的生意扭亏为盈了,做得很大,已经在城里给咱买下房。
娘听了哭得浑身一抽一抽的,唤一声:“我的儿啊、啊------”
人只知儿行千里母担忧。岂知道母子千里心连心不想到了第三天,她的二儿从远方赶回来了。
二儿子从远方赶回来。这天媳妇提前炒好菜,做熟饭,喜喜欢欢在家等。午后他一进门,媳妇连忙给他端菜饭:先是一盘炒肉丝,一盘炒鸡蛋,又拐回去给他端来了他最喜爱吃的一盘炒青菜和一盘油炸花生米。
本来,念母心切的二儿子头天就没吃好,到现在这一回到家,早觉饿坏了。于是他立刻拿起了筷子。
可是,就在他要夹第一口菜的时候,忽然停下问:“给娘端过去了吗”
媳妇说:“娘在大哥家,你忘了”她说罢并不在意,又去给他端来汤,说:“快吃吧,菜要凉了,你胃不好。”
儿呆着。他脸上的肌肉痛苦地抽搐了一下,竭力忍耐住说:“我吃饱了。这些菜汤,我留给我娘了。”说着泪珠在眼里滚。
她顿时大惊失色,手中的碗“啪嚓!”一声掉地上:她想说:俺也曾留娘在家吃过饭。可是娘回去,大嫂骂娘给她剩了饭;她想说:俺也曾多少次做好饭给娘端过去。可是娘有时能尝尝,有时尝都尝不上,到现在两家不搭腔------但是她什么也没说,委屈得站在那儿泪水断线一样顺脸流。
然而,他看都没看便站起来走。他要去喊娘。
他走进大哥家,见大嫂的脸阴得像锅铁,见了也不搭理他。
他便径直进娘屋。忽然,他看到了自己的娘白发蓬乱,正坐在那儿垂着头呜咽。一看到这他的心像被刀砍上了。他哑着嗓子喊一声:“娘!”
娘缓缓地抬起头,一望是他,咽哭声赶紧把泪擦擦:“儿啊,你回来了”
“娘,你这是咋了!”
这时候大嫂赶过来。她是害怕老婆子说出什么话,激怒了老二自己马上会挨打,便来个恶人先告状,说:“老二,既然你回来了,就给我俩评评理。你娘今天一大早去------”
这老二虽然常年不在家,家里的事他全知。只是念及别离就在眼前,而她毕竟是自己的大嫂,他强忍了。他打断她道:“别讲了,我知道,都是我娘错!”他深深地吸下一口气平平心,又说:“大嫂,我现在来就是要告诉你,下午娘和我们就要搬到城里了。大嫂你放心,我再也不会让娘回来气你了!”
话到这儿,大媳妇愣了。老二喊:“娘,咱走。”
娘却站着没有动,哭着说:“我想等等你哥回。”这时刻二媳妇跑过来喊:“娘,我哥什么不知他要给您做一点主,您也不会折磨成今天这个样!求您,跟我们走吧,儿媳给你跪下了。”说着她腿一软,慌得娘双手哆嗦着拉着她:“娘跟你们!”
二媳妇一听,连忙上来搀住娘胳膊。于是,儿在后面跟。她在前面搀住娘一步一步开始向院走。院子里,这时候正巧飞来一群灰喜鹊,落在枝头喳喳叫。